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副院长 马晓河

　　[中国网]:

　　各位好，欢迎来到中国网，这里是中国访谈·世界对话。经济危机席卷了世界，在经济全球一体化的今天，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独善其身。国务院在11月出台了拉动内需的十项措施，一瞬间4万亿成为了一个明星数字，跃居各大媒体的头条。而同时，也诞生了无数个问号，这么多的资金能否都用在刀刃上？刀刃指的又是什么？能否达到预期的效果？资金又是怎样分配的？就这些热点问题，今天我们为大家采访到了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的马晓河副院长，来听听他怎么说。

　　 [中国网]:

　　马院长您好，非常感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在本月的时候，国务院出台了十项拉动内需的措施。我们知道一般宏观调控的措施都是在每年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提出的，但是今年在这之前出台这个措施，有这样一个序曲，您觉得是什么样的内外原因导致了这个时候出台这个措施？

　　 [马晓河]:

　　我觉得这个问题需要从两方面考虑。一个是，这次中国经济增长出现与往年不一样的特殊情况。

　　一方面，国际金融危机对中国的影响要比预料的大，特别是以美国的次贷引起的危机波及世界范围特别广，对中国的影响在8、9月份要比在上半年大。在这种情况下，要等到年终经济工作会议之后再出台，恐怕就迟了。这是一个方面。

　　第二，针对6月份以后中国出现的经济表现、经济情况，比如出口性的产业，包括国内的劳动密集型、资本密集型产业发生了增长幅度都在普遍下跌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特别需要调整一些政策调整。这种政策的调整必须是及时的，不能像等到往年的规范经济工作会议之后再来，恐怕就不行了。

　　为了更好的应对国际经济形势变化，为了更好的使我们国内的经济增长保持平稳的幅度，所以在近期出台十项重大举措，我觉得是打破常规是非常应该、非常及时的。

　　[中国网]:

　　您一直在提到“及时”这个词。这次的全球金融危机有人不可避免拿它和98年亚洲金融危机相比较，我们也有一些措施来刺激当时的经济发展。这两次我们比较起来，侧重点会有哪些不同？您为我们比较一下。

　　[马晓河]:

　　这两次金融危机相比较的特点要看当时出台的政策。亚洲金融危机和这次相比不一样，亚洲金融危机当时发生在泰国、韩国这样小的经济体中，这些经济体和世界、中国的关联度非常小。这次的金融危机发生在世界最大的经济体、最发达的经济体，与世界关联度最大的国家，与世界关联大，与我国关联大的美国，我国对外贸易的30%都和它有关。所以这是不一样的。它的发生地点、发生经济体不一样。这是第一点。

　　第二，十年前和现在相比，中国和世界的关联度也不一样。在十年前，亚洲金融危机的时候，中国和世界的对外贸易额度非常低，当时中国对外贸易额度是百分之33点几，现在的对外贸易额度是66.9%。出口的总额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当年是18%，到07年底达到了37.5%。我们现在和世界的关联度与十年前相比是翻了一倍。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中国经济和世界经济已经紧密相连了，关联度非常高。

　　所以这时候美国这么大的经济体一旦出现危机，对我们的影响是非常大的。它的影响会出现从金融、贸易到信息等多方面的体现。就目前来说，我们现在出台的措施和亚洲金融危机是不一样的。

　　 [中国网]:

　　侧重点有什么不同？

　　 [马晓河]:

　　当时的亚洲金融危机主要是发行国债，连续发行，前后累计投资3万亿，国债拉动经济3万亿。3万亿主要集中在基础设施上，机场、道路、电力等方面，主要是在硬方面投资的。这次不一样，亚洲金融危机以后，我们现在投资的十个方面和过去不一样。过去是道路、机场，这次的十个措施第一是保障性工程，包括城市廉租房、农民危房改造；第二是农村基础设施建设。

　　当年亚洲金融危机的时候，农村基础设施建设还不是重点，主要是高速路，大工程。这次在农村基础设施建设方面，有沼气、饮水，要解决2.3亿农民的饮水不安全问题。还有农村电网、南水北调、病险水库进行加固、节水改造等等，这些工程与民生更贴近。

　　[马晓河]:

　　第三个是铁路、公路、机场。当年这些建了很多，这次在十年前更加完善的基础上建设。过去有高速路，现在更加让它网络化、体系化。还有卫生医疗、文化方面，当年在这方面几乎没有，这次对卫生院的改造、农村的校舍改造、危房改造都与民生更贴近、更密切了。还有生态环境，当年有，这次也有，但是这次对城镇污染、垃圾处理、流域水治理的强度更大。

　　这次还有高科技，就是为了产业结构升级，促进结构升级，对高科技自主创新方面做了一些支持。这里还有一点，就是地震灾后重建。四川大地震以后的灾后重建也是区别，当年没有，现在有大地震，1万亿里面中央投资3000亿进行建设，工程也是很大的。还有提高农民收入、城镇居民收入方面，这是今年很具体的，怎么提高粮价、补贴，对低收入群体提高标准，这些都属于软方面。以前的金融危机是硬的，现在软的比较多。

　　还有增值税转型。从明年1月1日开始，对所有的企业实行由生产性增值税转向消费性增值税，企业可以受益1200多亿。所以这是综合性的。最后一个是金融支持，在中小企业解决企业贷款难方面也出台了一些措施。

　　总之，我认为这次和亚洲金融危机相比，第一，与民生更密切；第二，是综合性，既有投资，也有收入，既有国家投资，也有银行启动的项目，它带有系统性。

　　[中国网]:

　　全面、系统是它的特点。在您看来，我们要经济转型成功的话，关键点是哪些？

　　[马晓河]:

　　经济转型是方方面面的，包括投资、科技创新、人力资本等等。所以我认为，这次经济要转型成功，关键取决于我们的产业结构要升级、投入要素结构要改变。投入要素结构中不能光靠大量的物质资源消耗，大量的要素投入，你要靠创新，自主创新、管理创新、人力素质提高，恐怕这也是要实现的。所以我认为，要想实现结构转型，这是一个不容易的事，它是一个过程，需要方方面面的措施，像管理、体制、人力资本素质提高、科技创新等等。所以关键点在哪里，恐怕比较难回答，它是一个要素统一。一个人的素质关键是营养、文化水平？素质是综合因素，靠几个点恐怕有点难。

　　[中国网]:

　　有人说如果在2008年评一个明星数字的话，4万亿肯定高举榜首。外国很多媒体认为中国4万亿的措施无论对国内，还是对世界都是特别好的举措，是一片赞扬声。但是随之也诞生了问号，这4万亿能不能用在刀刃上？对我们来说，刀刃又指的是什么？

　  [马晓河]:

　　我认为这次4万亿有十个方向，每个方向定的已经很明确了，每个地方都是刀刃。农村饮水，农民饮水不安全是不是刀刃？你一解决，农民饮水就安全了，地方病就会消除。一个病危水库马上就要塌了，它是不是刀刃？我认为如果要在管理上严格，那么这些投资用到这些项目上肯定会有效果，对民生有好处，另外对拉动经济也有好处。

　　[中国网]:

　　您刚才提到这次的投资方案在关注民生方面是系统和全面的。以第四季度为例有这样一个数字，安排1000亿元的资金。刚才您为我们介绍投资的时候，我们很想知道，为什么要在在民生方面和基础建设方面投资这么多，出于怎么样的考虑？

　　(2008-11-26 10:25:11) [马晓河]:

　　今年的1000亿主要用于五个方面。它是根据我们国家的投资计划、投资需要程度，优先安排了这五个方面，这里都有具体数字，340亿、200亿、100多亿，这是根据需要安排的。供给和需求相结合，出现了优先安排1000亿，还有地震灾后重建也是优先安排。这都是根据当时的工程需要和进展来安排好的。比如病危水库，这些都是按照原来的规划做好的。

　　 [中国网]:

　　怎么样避免低水平的重复建设？多长时间我们能看到投资的成效？

　　[马晓河]:

　　我认为这1000亿安排没有低水平重复建设，它是根据项目的。比如全国有8万个水库，其中有3.7万个水库是病危水库，它安排投资中，要对病危水库除险加固，它就针对当前最急需的6240个水库进行投资，你说这是重复建设吗？水库都会塌了，不建设行吗，如果建设的话不可能是重复建设，这是需要的。

　　比如灾后重建，那是规划好的。当地居民需要盖房子，需要修路，那可能是重复建设吗？不可能，这都是极其需要的。我觉得至少在当前安排的项目中，不会有重复建设。

　　[中国网]:

　　我们多长时间能看到成效？

　　 [马晓河]:

　　这4万亿有投资，有收入，这是不一样的。比如直接提高老百姓的收入，提高收购价，给农民补贴，城市人提高最低生活保障，这些会直接见效，给你钱就会直接消费。还有投资项目，基础设施建设，道路、公路、机场、水库，这些是通过投资产生两个效果。第一，在投资领域拉动建材、钢铁、水泥等相关产业的发展。第二，投资的40%一般会转移工资类消费，这些钱会给我们，钱转换成消费，这是马上见效的。所以这些是比较直接的。所以这是分两个方面的，马上见效的，投资、收入、就业会见效。还有通过一段时间产业链的发展，那就是直接变成固定资产投资了，一个会产生GDP，另外会拉动相关产业发展，像钢材、水泥、土建、设备。实际这是两方面，这是不一样的。

　　 [中国网]:

　　您刚才提到这次的投资有很大一部分是在农村的，农村现在最需要解决的是什么样的问题？他们的成效会以什么方式显现出来？

　　(2008-11-26 10:40:54) [马晓河]:

　　这次4万亿中有一部分是用于农村，主要是两方面。一个是基础设施建设，像水库、道路、电网改造、校舍改造、医院改造等等，这些等于是对农村历年来的公共设施落后状况的面貌会得到很大改变。农民的生产、生活环境会得到很大改善，这应该是有目共睹的。一条路修好了，一个校舍盖好了，农民的环境肯定就不一样了。

　　还有一个方面，是提高粮食收购价，增加农民补贴，增加农民收入。这里面我们会增加消费，会拉动农村市场。农村市场一起来，会拉动内需，对内需的贡献作用会提高。

　　[中国网]:

　　在这十项措施当中，和企业关系最大的可能就是增值税转型。有一个预期说，可能会降低企业1200亿左右的负担。您觉得这个目标能够达到吗？会给企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马晓河]:

　　我认为增值税转型对企业是实实在在的减税措施。因为消费型增值税是把固定资产的购置作为一种成本抵扣了，这对企业更新改造、采取科技进步是有利的。原来我们是生产型增值税，把固定资产算着也交税，现在等于是抵扣了，这对于任何企业都有好处。当然，对一些固定资产投资比较大的企业可能正面影响更大。但是总体上，对企业是有好处的，减轻了企业的税负，给企业一种自主创新的激励。

　　[中国网]:

　　在这次的金融危机当中，可能中小型的出口导向型的企业受到的影响是非常大的。站在您的角度上，您觉得为他们指引一条出路，应该走哪一个方向会走的比较通？09年他们怎么样适应经济发展？

　　 [马晓河]:

　　这个话很难说。现在政府提高出口退税率，帮助企业解决资金难的问题，还有十大措施中有自主创新、鼓励创新，这些都是鼓励企业走出困境，进行结构升级、产业升级的措施。但是世界金融危机来到，对外向型企业影响比较大，要让他们转型确实面临很多困难。因为世界需求下降了，当它的需求下降以后，你要想从困境中走出来，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调整结构不是那么容易的。

　　[马晓河]:

　　我建议能够利用这种机会来实行新的创新，结构调整，利用这些机会寻找一些新的方向。比如能不能在产品的细化方面，在细分化市场上，让他的产品和别的人不一样，可能就会走出一条路。但是我认为不是特别的容易，没那么容易。因为企业都做服装、鞋帽，如果这些都不行了，这个时候要从困境中走出来，恐怕需要很大的力气，本身需求减少了。所以这个时候要转型，不去生产服装、鞋帽，那么多企业设备到哪里去？只能是在现有的基础上，通过人力资本的提高，素质提高、管理创新，然后压低成本，改变产品质量，走一条比别人更有特色的经营之道，这样可能更好，更能吸引消费者。当然，因为我是搞产业的，要想走出困境非常难。服装、鞋帽都在大量需求下降的时候，你再转型，不是那么容易的。

　　 [中国网]:

　　这么多措施出台以后，09年我国的经济会有什么样的发展态势？您能为我们预期一下吗？

　　[马晓河]:

　　我想这十项措施如果能实现，对于中国经济来讲，会大大减轻世界经济对中国经济的影响。第二，这种措施如果能够实现，它会使中国经济增长向下滑的幅度降低。中国经济正在从去年11.9降到目前的10.1，在第三季度降到9，这种降幅会缩小。同时，会让中国经济周期从上升到下降，这种阶段会提前结束。本来用四年、五年，现在用三年下降可能就会结束，会出现掉头向上。经济周期中，繁荣阶段和收缩阶段中，收缩阶段时间会缩短，新一阶段的上升阶段会提前到来，使经济不要硬着陆，让经济软着陆，然后再起飞、上升。

　　 [中国网]:

　　还有一个问题关系到所有的措施能不能达到您所说的效果，那就是国家投资的资金怎么样来监管？

　　 [马晓河]:

　　中央已经专门针对十大举措的投资进行相应的监管，列出相关制度，派出一个队伍专门检查、监督。我相信通过这些措施的落实一定能做好。如果能按照预期的做，对经济会有很大的帮助，而且中国在管理上会不断的进步，应该会做好，我也希望能做好。

　　 [中国网]:

　　让我们共同期待您所期待的局面能够早日到来。谢谢马院长接受我们的采访，谢谢。